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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萍与骑兵团

2000-04-15 来源:生活时报  我有话说

红军胜利到达吴起(今吴旗)镇不久,1935年11月,军委一道命令把张爱萍调到军委骑兵团当政委。

尽管“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特别是战争年代,军队指挥员调动频繁,朝东暮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是,从步兵到骑兵,从马下到马上,从单臂挥枪到刀枪并举,张爱萍不能不感到突然,终究心里没个底儿。

军委骑兵团的前身是陕甘根据地创始人刘志丹领导的红二十六军骑兵团,后为红十五军团骑兵团。中央红军到达吴起镇后,甘肃军阀马鸿逵兄弟经营多年、称霸大西北的马队,三番两次侵袭红军。为加强中央军委直属队的战斗力,保证中共中央、中央军委的安全,军委决定以红十五军团骑兵团为基础,连同缴获敌人的一批战马,组建中央军委骑兵团,也是军委惟一的一个骑兵团。无疑,要把这个骑兵团建设成为一支无坚不摧、所向无敌的铁骑。

张爱萍深感肩头上的分量。接到命令,了解了一下团里的情况,就带着警卫员张来发上路了。

骑兵团团长康天民(后改为康健民),对张爱萍的到来既高兴又很谨慎:“政委,你说怎么干吧?”

张爱萍说:“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哪能呢?”康天民粗大的手掌一摊,憨厚地笑了笑说,“我长这么大,都在这黄土高坡上转悠,马笼头大的字不识半马褡儿,你是中央来的……”

张爱萍赶忙截断了他的话:“中央来的更应该好好地学。你转悠的地方不大本事大,文化不高骑术高。这个团成立了三年半,你在这个团待了42个月,你的情况我还不知道吗?”

康天民愕然、欣然。

“我说的是真的。”张爱萍进一步交心,“我这个人不会说好话,刚才说的是实话。你想想,我连骑兵怎么当都不知道,怎么能当好骑兵团政委呢?”

“好当,骑兵好学,一学就会。”

“那好。我从现在起就拜你为师。”

“不敢不敢!”康天民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是真的。近阶段的工作全靠你。我从骑兵基础课学起,就像步兵练立正、稍息一样,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学。”

“好,那我就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康天民一见面时的谨慎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高兴、感动。他没有想到这位来自中央、又能吟诗作词的军中秀才这样尊敬他,这样看重他。嗨,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老大哥,你说咱什么时候开始吧!”

“现在就开始!”

“现在?好,现在就现在。”

如何上马,怎样坐马,怎样牵马,如何赶马,如何喂马,怎样饮马,就连如何刷马洗马都学到了。学生学得虚心,老师教得认真;学生练得刻苦,老师传得仔细。

半天下来,张爱萍下不来马了。两条腿像坠了两块巨石,前后动动都疼痛难忍;就像断裂的一样,又像沿脊椎骨穿进了根铁丝,弯不得伸不得。马在原地转了几回,他就是跳不下来。过来了两个警卫员才把他扶下来。脚一着地,就像通了电,麻到脊骨,疼到脊骨。

警卫员张来发心疼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政委,你下午别再练了!”那声音简直是央求。

康天民也跑了过来:“你也太能拼了!我给你说了嘛,要慢慢地来,身子骨儿总得有个适应过程。下午不要练了!”

下午,他又把马牵了出来。可是,腿重腰直,上了两次都没有上去。警卫员知道不让他练是不可能的,忙过来扶他。

“不用!”他大吼了一声,一咬牙,忍剧疼,拼全力,又跃上了马背,抬手一鞭,任马飞奔。上、下、伏、仰;仰、伏、下、上……整整练了一下午。高原初春的寒风在他身上失去威力,汗水湿透了双层军衣,尾骨由麻变痛又变麻到几乎失去了知觉;那两瓣屁股就更不用说了,动一动裤子就针刺般的疼;全身骨节好像全都裂开了缝儿,躺在床上如卧针毡。真想放开喉咙呻吟几声。但是,他没有。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此时的疼痛,他不希望因此而停止了他明天的训练。

但是,康天民还是知道了,还是要停止他的训练:“不行啊老兄,这样是学得快,可吃的苦太大。你明天一定要休息了!”康天民一边给他按摩着一边劝慰。

“想学真本事,不交点学费怎么行?”

“那也得慢慢地来。”

“慢慢地来?马鸿逵的马队来了,本团政委就袖手旁观?或者告诉他:等本政委练好了你再来?不行啊老弟,带兵的人没有兵的本事大,不仅丢人而且失职。有你这么位好老师,对我来说是多好的机会呀!拿出你的看家本事吧,尽早教教我马上劈刀、马上射击……”

马上劈刀、射击,是项综合本领。既要骑术精湛,又要刀枪纯熟,还要人马合一。不下大功夫,是很难得心应手的。

张爱萍从来就不怕下大功夫。

“八段锦”、“地趟拳”拌着一身汗水拉出了旭日:“飞马劈刀”、“纵马射击”带着满身尘土与酸疼又送走了那轮太阳;飞快的“拳击”在沙袋上留下了血迹,也敲出了满天星斗……

一个个树桩,一个个草人,傲视着他;而他,横刀马上,注视着这一个个树桩、草人,注视着,蔑视着,仇视着,仇视着这一个个顽敌与寇匪!顿时他纵马挥刀,劈、砍、斩、戳……漏网的,又补上一刀;砍翻的,再斩其半;拼杀一趟,又拨马重杀……身上,大汗淋漓;心中,淋漓痛快!

基本掌握了马上功夫之后,他又学习喂马。康天民告诉他:“自己骑的马一定要自己喂,这样能培养马与人之间的感情。”他谨记心中。他放牛时也曾听说“马不吃夜草不肥”。每天夜里,他都要起来三次喂马。

也就在这时,上级调来了一批优良马,优中选优,挑出了一匹枣红马。周身火红,油光锃亮,鬃毛如刷,一双眼睛犹如一对蓝宝石,熠熠闪烁,透出勇猛、精干与威严。当然,好马的显著特征还不在于这些,而在于它的耳尖、骨响。两耳尖尖的如竹削一般,这是千里马的象征;隔皮敲骨,似敲铜敲钢一样,此马骨力坚劲,耐行耐战。此二者,枣红马全都具备。张爱萍欣喜异常,不禁想到李贺的“马诗”:“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张爱萍很想骑它一骑。可是,稍向它靠近,它就昂首翻蹄。康天民说:“看我的!”他熟练地“过过”两声,马果然听话,没再挺胫昂首。康天民就势把手搭在它的鬃毛上,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就在他颇为自得地向张爱萍一笑的当儿,枣红马后身猛地往上一掀,脑袋往下一低,把康天民摔了个仰八叉。随即,枣红马轻轻地长啸了一声,似在发出警告:“不要惹我了!”

这一啸把张爱萍的劲头给啸出了10倍,如果说刚才只是想试一试,那么这一次就非骑上它不可。

他紧了紧皮带,挽了挽袖口,示意两个警卫员帮忙。当两个帮忙者猛地抱住马头捂住马眼马尚未反应过来时,张爱萍已经窜上了马背。他清楚,论骑马的本事,自己远不如康天民。康之所以摔了下来,那是他“大意失荆州”。凭自己刚刚入门的三拳两脚,当然要百倍的注意了,而且还要随时防备枣红马的新花招。

你甭说,枣红马的花招还真不少。

就在张爱萍跳上去的当儿,它疯了似地就地旋转了三圈,它是想把立足未稳的张爱萍从身上旋下来。可张爱萍一上去就双手抓紧马鬃,两腿夹紧马腹,上身贴紧马背,并横下一条心:你除非就地18滚,把我碾成肉酱,我是不会松手、放腿、离身的。

枣红马一看此招失灵,立即扬起前腿,整个身躯几乎与地面成90度直角,并且猛烈地摇摆两下,张爱萍未被晃掉;接着,便后腿上抬,像倒立一样向上撅了三下,张爱萍依然如故。

枣红马三转两立没有如愿,便驮着张爱萍飞奔而去。两个警卫员慌忙跃马去追。穿山,越涧,跨沟,过河……足足跑了两个多小时,才停下来。枣红马气喘吁吁,张爱萍周身瘫软。此时如果枣红马紧走两步,张爱萍就会从马身上滑下来。他实在没有抓紧马鬃的力气了,也很想顺势滑下马身,倒在草地上大睡一场。但是,他立即意识到此刻不能充孬,我的马是在考验我。如果我充孬了,它就很可能瞧不起我这个主人;此次我征服不了它,今后它就很可能不让我征服。想到此,他运了运全身的力气,一个鲤鱼打挺,跃下马身,轻轻拍了拍马的额头,又细细理了理马鬃,还满有情致地对马说:“好伙计!不简单,你是我的好伙计!”

也许真是好马通人性。枣红马看了看它的主人,“咴咴”一声低吟,接着把嘴巴伸向了张爱萍的右手,好像在说:“服你了,我的主人!”它是不是学习了西方的礼节,也来了一个“吻手”呢?张爱萍兴奋地抱住了它的脑袋。

好马快刀,志壮军雄。为配合大军东渡黄河抗日,军委骑兵团转战长城内外之榆林、靖边、定边、安边地区,牵制敌军,纵横驰骋,所向无敌。张爱萍当时写的一首诗《长城扬威》,就很能说明彼时彼景:

瀚海万顷起波澜,

长城内外铁骑喧。

连克宁条、张家泮,

百里扬鞭奏凯旋。

《张爱萍传》东方鹤 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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